第二章 暗香阁再遇

不知不觉,快到子夜时分了。暗香阁宾客众多,在前面几场表演的烘托下,宾客的期待值已经达到了最高点,不论是才子商贾还是达官显赫,众色人等都屏息等待着那个传闻中的吴越女子。

叮!叮!叮!

铃响三下。子时已到。

异香从台下四周传来,幽幽动人,在台下的帘幕深处,传来一个女子的脚步声。此刻台下是屏息安静的,舞台一整面的轻纱后幽幽出现女子的身影,众人看不大真切,只识得出这女子高挑而风姿袅娜,长发披于肩后,动态极美,腰肢舒缓,步步生莲。只是不知这女子出场后真容几何。

“快出来啊,美人。”

台下看客有按捺不住的,急急呼喊。

“呵”轻纱后女子传来一声轻笑,这声音魅惑至及,似笑非笑,不知是在笑众人的痴狂浪急,还是别的什么。

终于,女子终于走到帘幕处,只见倩影轻抬,掀起了帘幕。这一动作,使得台下台上众人皆看见了一节修长又洁白如皓月的手臂,在暗香诱惑下,台下不少人已经开始呼吸加速了。我和子孟也对视一眼,这女子绝非凡品。

随着女子的走动,终于越过了帘幕,身姿彻底展露在众人面前,原来这女子着的是一件墨绿色的衣衫,衣衫在烛火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衣裳上绣着层层叠叠的牡丹花纹,走动起来,波光流转,甚是华美。这女子的面容也是极美的,肤白胜雪,琼鼻小嘴,最是那一双眼,眼角处勾勒出细黑的弧线,使得整双眼看起来波横流转,勾魂万千。

台下的众人已经开始为这女子迷醉了,眼睛盯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恨不得那女子可以看他一眼。

“此女出于吴越家臣府中,当初是家臣花了好大一番心力教养,准备送给吴王,后来吴王败落,家臣和此女便失去了倚仗,沦落到了烟花之地。”子孟身为将军,这种朝政之外的事,也是知道一些的。

“甚是可惜”不由轻叹,乱世之中,无依无靠的女子总是凄惨的,尤其是貌美如斯的,怀璧其罪。

“言言,我不会让你像她那样的。”子孟握了握我的手,怕我想起过往的事。

“嗯,我信你。”我虽然这么说着,可是那个人的势力,全天下又有几个人可以庇护我呢,子孟虽然护得住我五年,那也是因为那人已经对我不闻不问,如果那个人要追究起来,只怕我会给子孟带来麻烦。

排笙萧管起,这音一奏,我知道这是惊鸿游龙舞的开始,惊鸿游龙舞前一阕讲究华美气势,后阕讲究细腻婉转。是天下间最难的舞蹈之一了,舞好了就是惊为天人,舞不好便是贻笑大方。台下的吴越舞姬明显是属于前者,乌黑的发丝敞在华裳之上,随着女子抬手出袖间翻飞,如同游龙一般。这吴越女子在音律上把握也极好,腰肢随着音乐飞快舞动旋转。这惊鸿游龙舞,说是我近几年所见最好的舞蹈之一也不为过。

惊鸿游龙舞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香落舞停。在舞姬盈盈退场时,高台之上的宾客与台下众人皆起而鼓掌,我也不由鼓掌赞赏起来。

“小生仰慕舞姬已久,愿献上万金求得与舞姬一会,不知舞姬可否应往。”一个激动的男声响起,众人一看,是一名俊逸的书生,望向舞姬的目光热烈万分,众人听闻万金,皆叹好手笔。垂涎舞姬的人到处都是,却也难出一掷万金的豪客。

“这是上任的状元郎,裴谦。”子孟出声,俊逸的脸上略有嘲意。

“最是风流读书人。待会儿你可要与他相聚?”

“不了,政党不同,我不宜和他相见。”我轻轻点头,我是不知道子孟属于哪个党派的,子孟没有家世关系,早年所倚仗的无非老将军一派,如今老将军年事已高,怕是都是子孟撑着。

“不,我早有属意之人,他也在此处。”舞姬高声回复,毫不留情。

被人拒绝的感觉不好,尤其是对于一个状元来讲。裴谦露出遗憾的神色,倒也不脸红羞愧。

“是谁。”状元郎原本打算退下,却又折回再问,脸上满是不甘的神色。

“他叫萧越。”舞姬说着,绝美的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她望着五楼处的一间雅座,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台下众人未曾听闻这个名字,皆讨论起来,打听是何方贵人。我和子孟却神色一惊,萧越是我的噩梦,我在雁归谷隐居五年,就是为了避开他,不再听到他和魔教的消息。

子孟望着五楼小间,眼底满是恨意。那里蓝纱隔开了众人想要窥探的视线,一眼看去,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我知道,如果那人真的在那里的话,必定是冷峻严肃端坐着的。虽然隔得甚远,又有两道轻纱阻挡,但我仍然害怕,怕他也在纱帘的另外一端冷冷看着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舞姬和台下众人都直直望着五楼那一间,想着那男子会出来露面,我也在等着,子孟也紧握双手,做好决斗的准备。

良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楼一把掀开了蓝纱。但是,上千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里空无一人,众人嘘声一片。舞姬的神色立马黯淡下来,一言不发离开了台上,裴谦却跟了上去。

我一瞬间放松下来,身子快往一旁倒了下去,旁边的小乔急忙扶起我。子孟看着我这模样,甚为难过,紧抿着双唇。

回去青阳客栈的路上,我们四人皆无话。直到我在自己的房间睡下,我知道,隔壁的子孟也定是难以成眠的,萧越还没露面,我们就气氛紧张起来了。

清辉一片,辗转难眠,还是睁开了眼,打算起身。掀开床帐,才发现房间内早有一人,背对着我坐着,黑衣黑发黑靴,似早已融入这片黑暗里。

这清癯的背影,我早已无比熟悉。

“你每次都这样,悄悄的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不怕吓死人吗。”奇怪的,我看到他,并没有以往的那种颤栗害怕感。

萧越转过头,直直的看着我。他眼神晦涩难明,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定定看着我。

明月教的人都怕他,每次见他时都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但是我是看着他那张脸长大的,只有我知道这张映在我灵魂深处的脸是多么俊美,多么摄人心魄。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萧越,你看,前面就是天山雪峰的关口。”我慢慢走过萧

越面前,把窗打开,想要让冷风吹散一些这房间里的沉闷和肃杀。

月下的雪峰也是很美的,苍茫云海,笼罩在月华下,似神仙居所,圣洁无暇。

突然,一个火热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萧越不知何时来到了我后面,一双大手紧紧箍住我,令我难以喘息。

他将脑袋埋在我的发间,似温顺恋主的大猫。但我知道,萧越怎么会是这么温顺的性子。果然,下一刻,他将我翻转过来,直直面对着他,我被迫看着他那张犹如冰霜一般的脸。

“你和温子孟走进暗香阁时,我就看见了。我听得清你们说的每一句话,看得见你们的每一个动作。你想要温子孟庇佑着你吗?休想!”

萧越一字一句说着,似修罗在我耳边说着死亡之音。他恨极了我和温子孟,我无法回他什么。

“所以呢,五年前你没杀成我,现在后悔了,想要再杀一次吗?”我抬起头,撑起自己的气势,反问回去。

萧越听了这话不怒反笑,抬手捏起我的下颚,像看敌人一样看着我。我内心轻叹,我和他的命运,像搅乱了的红线,再也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