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功能障碍怎么办?

他怕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了,这个我知道。以前很多任务我是完成得十分完美,但换个人未必做不好,我常常和老钱说,别表扬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些任务就难度而言,人选没有那么稀缺。现在这个任务很不一样,难度那么大,以至于我相信有人了解完整资料后会砸伤自己手腕第二天就去老钱那里申请伤假。他们会权衡得失,只做得大于失的任务,一旦失大于得,他们会想法找老钱退货。这件任务无疑就是失大于得的任务,太大可能性暴露了,而且真交个女友确实是件麻烦事。

老钱这种老鸟当然明白那些手脚是怎么一夜之间断的伤的,但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绝不硬派。很多人不理解,别的组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出任务还挑肥拣瘦做梦吧,不出就处置的也有。人家上面如此铁腕,老钱相比就像个好欺的主。但是这么不好理解的事,老钱讲起来道理却很简单:第一,越难完成的任务往往越重要,那么立功也就越大,给你一个晋升的机会你自己不要?不要也罢!第二,完成任务靠的是观察力是判断力是分析力,但这都是技能层面的要求,单一情况下这些就足够了。一旦情况变得复杂,靠的是什么?唯心理关而已。自己人未出征心理已垮,这种硬派出去只会自毁任务,还拖垮整个体系,他不如欣然接受,下次派任务也知道这个人大概只合适什么层级的任务,也算得上他独特的用人之道。

现在碰上这种又难嚼又难吞的任务,老钱思来想去算盘拨来拨去大概也只找得出我了,就这,估计他还怕连我都砸伤自己找他退货,不然他瞒了很多资料干嘛。这点小心思,亏他号称吃大蒜从来不一颗颗剥皮,直接整个一拳砸碎吃,那么糙的爷们还跟我玩起九九来。

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一旦接了任务拿了资料,就算是进入轨道了,不会下来。

我仔细思索了一遍,假设需要进厂上班,这个我不难应付,反正是从头学,学习能力是我最为人称道的,我不怕。

假设需要找个女友……我知道,如果时间拉长,这个女友是加一道保护色。但实际操作必然障碍重重,心理关就是首要一关,我对她没有感情怎么做事?万一对方又丑又蠢而且要求还不少,我为了安全也必须顶着炮火上,这太难了,试想一下,灯下,即使我怀着专业精神进入工作状态,可并非我的一切功能都由我思想支配啊,回想学校真没教过这一课,老钱那里……仔细想也没谈过这种局面的解法。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小事情,小的说它关系我的工作,大的说它事关人命,我一下子变得头疼起来,万万没想到竟会被这种问题难住,不行,必须破解。

我去想象谢琳?谢琳对我有那么大的诱惑吗?我怀疑这点。那如果想象谢琳无济于事怎么办,关灯?眼不见为净吗,不行!那样还叫感情吗?我要做到让她深切感受到我的感情,才能让她相信我,信赖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每回都关灯,那不是昭告对方,我不爱你,这马上就能让她生疑。真是犯难了,一个男人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才明白你真的不是万能的。

姜是老的辣,遇到真正的瓶颈我又想起老钱来,我还是没有真正出师啊。明天再去问他。

才搁下这个,突然我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我的家人人员不少,有没有可能里面有我们的人员?这不是不可能啊,而且太有可能了,为什么要把我安插在这个家庭?仅仅是因为他家有失散多年的人,因为这个一家之主是有一定地位的,方便获取信息?单线联系的情况实在太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了。

以前我出任务遇到过,被我勘破,但我没有声张,这是行规,也是自保。万一对方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头一个就怀疑到识破他的自己人。在我这么多年任务过程中,也可能被周围一双眼睛察觉出破绽,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那么多行为细节要无一瑕疵太难,到今天我还安然无恙,说明看破我的人没有背叛。

这是很矛盾的规矩,有时候如果彼此身份一目了然,很多事情做起来顺畅多了。但却是铁规,底线是最重要的,没有底线的做事方式,即使成功很多次,最后可能整个系统溃败。

但是我想,观察他们也是我的一项工作,因为这个行业里有四个字叫作:暗箭难防。现在我这么去,就是站在明处,我身后一大片的暗处都是危险所在。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不知道他们到底谁是谁,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不知道他们和我会不会有紧要关联,总而言之,我不知道身后到底有什么。你越是看清楚身后有些什么你才越安全,老钱四年前在一次被逮偷逃后跟我说的,这话我就像石刻,刻在我警醒的头脑中片刻不忘。

放下册子,看了看钟,已经一点了,睡吧,明天晚点起,我将闹钟调至十点。休息对我很重要,充足的睡眠才有清醒的大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我首先要去局里资料室一趟,下午再去健身房,那里有个条件很不错的乒乓球室。

对,要老钱下午也去乒乓球室碰个头,关于那个头疼的问题太需要他指导了。

一早我下楼到对面食摊吃早餐,我特地留意了一下摊档,果然不见送外食的女孩,我问老板娘昨晚送那份九楼的馄饨的女孩是她什么人,老板娘愣了愣,说:什么女孩,没有女孩啊,我让一个食客顺带送过去的,他正好也住这座公寓里。

男的?

是。

中年?大概四十多岁?

是啊!

爱吃蒜?

对对对,他点了个小面,让我使劲加蒜泥呢!

“我kao!”我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