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投影里,十几位名声在外的古人种医生排排坐好, 围绕戍越的检测报告展开第四轮讨论, 可始终难下定论。

孟鸳提供的治疗方案里,内核就是毒引与药建。

但由于个体精神暴动放量与崩溃程度不同, 需要增减剂量,相应的,也要考虑身体承受程度, 这些有明确的分级标准。

按照标准,戍越这种刚病不久,体质与精神活跃度都处于巅峰的,正是精神力重建的最佳治疗期。眼下唯一的争议是:依戍越将军这等彪悍体质与超高精神力, 精神暴动是呈巨量放射, 属于治疗最高级,重症重治。也就是说, 必须下猛药,以大剂量才足以支撑整个庞大精神体系的构建。

可断肠草之毒, 前鉴犹在,即使已给出不同等级剂量范围,可那让人瞠目的数字, 仍令医生们忧心:一不小心把人毒死了怎么办?

当初各族力推方案时,各家族内部都产生过很大分歧,只不过被大家长强行镇压了。可背地里也没少人嘟囔:孟鸳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他提供的东西能可信吗?

能吗?

参与方案的每位医生心里都有这个疑问。

他们被大家长约谈时, 甚至不少人怀有过怨言, 可余毒患者的假性精神崩溃症的治疗数据,还是给他们带来一丝期盼,这才甘愿背负家族厚望,于风尖浪口上挺身而出……

但实际上谁也没底!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一次重建到位对病人伤害最少,但对医生的精微把控却是要求最高的。虽然在精神治疗领域,我们都是中流砥柱,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验。但在这个方案面前,谁都是初出茅庐、摸着石头过河。所以我投分段治疗一票。”

“我也投分段一票,更有把握些。我们可以把将军的精神领域划分区域,逐步阶段性治疗,还能根据受药性随时调整剂量,也更利于我们观察方案、收集数据、积攒经验,方便后面展开其他治疗。”

“他们说的,就是我想的。投分段分区一票。”

“赞同!”

“我也赞同。”

于是,由于大部分医生的谨慎,戍越将军的治疗方案最终定为少量多期。

……

戍越将军进行第一期治疗时,六系人民的心都揪紧一团。

弹幕里飘满诸如“能行吗?”“会成功吗?”“祝他们好运”“为将军祈福”等等惊疑不定、没有底气的内容。

等注射了镇定剂的戍越被推进治疗室,投影里弹幕一空,相隔亿万里的人民无不屏息以待,看着戍越被捆绑在床。——这是为了防止中毒反应过激,戍越挣脱发狂。

不同于上回治疗假性患者,任药效自然发挥。

这次医生们坐在透析机器前,通过人工干涉药物流向,来针对性引导精神力构建的脉络,更具有效率不说,根据不同患者原先的精神体系差异,也能量身定建。

透析图里,可以清晰看见由精神力构建的循环体系,碎裂成无数段,像是乱糟糟的毛绒线球,还似被狗啃过般,线头参差不齐。

纳米机器人载着提炼的毒素缓缓进入戍越脑域,注射医生手眼并用,紧张得额头冒汗,即使旁边女护士擦了又擦,还是汗淋淋一片。

他听从主治医师的指挥,操控机器人定点投放药引。

能清楚看见那些显色成红色的毒素,像饿了几夜的兽群闻到四面八方的血腥味,欢快地奔散开来。

随着毒素侵蚀脑域,隐匿其间的精神线尽皆暴露。原本这些机器不可“捕捉”的精神力线头,似被野兽从要害伤处叼住,衔在兽口,全都变得有迹可循,变得可控。

毒素发挥效果后,戍越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抽搐起来,面部狰狞,满额青筋爆突,原本因为镇静剂而恢复的人手也变成兽掌,张牙舞爪挣扎起来!

砰!砰!!砰!!!

戍越欲挣脱绑带,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地撞床,嘶吼声立体环绕般炸在耳边!直播观众无不心惊肉跳,弹幕暴涌而入。

有心疼将军的,有担心医生的,更多是关注治疗是否能进行下去?

唯有主治医师“背景音”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在观测屏幕前,板着无表情的脸,目不斜视,若不是绷得越来越紧的下巴,会显得更不为所动。

毕竟是推举为主治医师的角色,心理素质极佳,哪怕吼声震耳欲聋,病人剧烈挣扎使房间都似地震般微微晃动,他仍冷酷地示意精心选拔的“男护士”上前压好病人,下达指示:“加大剂量。”

弹幕频道立刻齐刷刷响起一句:“卧槽!好狠!”

观众揉了揉略感刺痛的耳朵,调小原声,开始在弹幕里各抒己见。

大部分是呈赞同态度:

“看咱们大将军吼得这么中气十足,就知道远远没到承受极限。”

“对啊,要是经不起刺激的这会儿早瘫在那半死不活地喘气了,不愧是彪悍的戍越将军!这会儿还活蹦乱跳!”

即使少有将军的崇拜者心疼反对,也被一句“有解毒方呢”压下去。对呢,最糟糕也不过是昏迷窒息,中断治疗适当解毒,看戍越两遍剂量过后才只是呼吸急促,显然受药性出类拔萃,将军粉们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主治医师心黑手狠、下药太重。

历经四小时,四分之一区的毒引工作完成,主治医师宣布上半场手术顺利结束,声音方落,直播频道里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几位医护人员相继走出治疗室,下半场主治医师率领医护人员早已等候在外。

精疲力尽的上半场医护人员本想抬手击个掌,结果发现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还是下半场的医护人员主动拍肩以示鼓励。而准备交接的下半场主治医生也才发现,上半场那位还没出来,走进一看,原来自宣布手术结束后,那位还坐在那没动过。

“辛苦你了!”

下半场主治医生上前,想给这位功臣来个热烈拥抱。

那位医生却坐在那里没动,拍拍膝盖,苦笑道:“早就软了。”

弹幕频道立刻弹出一片感动声。

下半场重建任务依然浩大、艰巨。

足足到天光尽灭,华灯璀璨,长达五小时的重建工作才宣告结束。

六系第一例精神崩溃症治疗手术第一阶段,圆满成功。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无数人为此奔走相告。

接下来的手术,还有四期,剩下四分之三部分的重建与最后整体调控。每期手术间隔半周,用以观察术后反应。

而这段期间,孟鸳也经过了升学模拟考试一、二、三,迎来六系统考。虽然孟鸳走自主招生路子,但还要过个场。

统考第一天正是最后一期手术日,从早到晚,这批学子都没有接触直播的机会,个人终端在被带到考场后,就被领队老师没收。

等结束完一天的考试,考生们三三两两鱼贯而出,想要回终端察看手术结果,却发现:考场学校外,空无一人,静悄悄一片。

别说原本等在门口的老师们走光了!连本该人满为患的考生家长也都一个不剩。

他们面面相觑,“孤零零”站在校门口,突然感觉这世界格外冷漠。

一阵风刮来,卷起路边垃圾,凄凉地从学生们脚边滑过。别说是路人,连辆路过的班车都没有。

“照往常,飞车十来分钟就有一班了,今天公交公司是放假了吗?”

回答他们的只有再次滑过眼前的风。

好在,孟鸳这边还有一个孟襄惦记着。

在戍越手术完美落幕,宣布结束那刻,孟襄看到整个旭日星的民众都忘乎所以地疯狂赶来治疗所庆祝狂欢,其中还有不少高校老师的身影,立刻派车去接了孟鸳。

孟鸳与蒋杰瑞等同考场的同窗,作为唯几的学生,被飞车载走。

其他学生盯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再也不是爸妈老师的心肝肉、小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