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风雨欲来

初春时节,细雨过后,被洗过的梨花散发着香气,让人连呼吸都带着甜意,也夹杂着丝丝苦涩。

“虞儿,快来看,你最喜欢的梨花。”

一身白衣似谪仙的男子,坐在梨花树下,伸手接住了树上掉落的花瓣,温柔的转过头看着他身后的女子。

墨黑色的头发柔顺的垂下,眉眼间尽是柔情,温润得似乎不沾世间一丝的烟火气。

只是洁白的梨花映衬着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更添一丝病弱的苍白。

话音刚落就咳嗽了一阵,抓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

女子疾步走到男子身边,给他批了一件披风,嗓音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柔弱,“天气还凉的很,多穿一些吧。”

好大一会儿,终于不咳了,他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梨花真美。”女子抬眼看着枝头上圣洁如雪的梨花。

可惜,她不喜欢梨花。

“是啊,白色很衬你。”他弯了眼睛,看着女子的衣裳。

她笑了笑,可惜,她也不喜欢白色。

“虞儿,明日就是玉姨的忌日了,今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行。“女子坚决的摇头,”你的身体不适合路途颠簸。“

况且,那个女人又怎配你去给她祭拜。

“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已。”他无奈笑笑,觉得她过于紧张了。

“往年都是我自己去的,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就好。”女子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不染微尘。

“都已经三年没有去看玉姨了,我想去看看她。”

看着他的眼神,她不忍心拒绝他。

“好吧。”

能去祭拜那个女人,他是真的很开心罢。

“虞儿真是个美丽善良的姑娘。”

她承认她很美丽,但是她并不善良。

她也不是他口中的虞儿。

但是为了他,她可以假装很善良,假装喜欢梨花,每天穿着白色的衣裳假装莲步轻移的走路,还,假装她。

甚至她还可以连续三年亲自去祭拜她的杀母仇人。

不过墓里并没有那个女人的尸体,那样的人死后怎么配拥有墓地呢,那人的尸体早就被她扔到某个山上喂野狗了。

只是个空棺椁罢了。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即便以另一个她厌恶至极的女人的身份也可以。

因为,她爱他。

她是东篱国受天下敬仰,万民爱戴的巾帼将军夜无忧。

她能得天下人的拥护,却唯独入不了他一人的眼。

机关算尽,汲汲筹谋。

终究换不来一人心。

不过,现在好了,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已经陪着他三年了。

接下来还有好多个三年他们可以一起度过。

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这三年过的太平静了,平静到风雨欲来而不自知。

她亲手扶上帝位的那个人,竟对她起了杀心。

散了朝的金銮殿上,只剩下一人跪在鎏金地面上。

“皇上,一切安排就绪。”

“好,取得夜无忧项上人头者,赏金万两,拜王封侯!”年轻的帝王面露狠色,狰狞无比。

晨光熹微,一辆马车低调的从将军府里出去了 。

马车很是普通,一点也不起眼,只是比旁的马车大了一些。

街道两旁已经有赶早集的小贩摆摊吆喝,不过人还不算多,马车畅通无阻的往前走着。

一阵急促的咳嗦声从马车里传出来。

“陌翎,是不是颠簸的很不舒服?”夜无忧十分担心,冲着外面赶车的男子说道,“光风,稳一些,不急。”

“是,主子。”果然,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平稳了许多。

苏陌翎摆摆手,有些气息不稳,“走快走慢该咳还是咳,我这身子,我最清楚。”

“那尽量能舒服一些就舒服一些。”夜无忧整理了一下苏陌翎腿上的毯子。

“虞儿,这几年,多亏着你的照顾。”苏陌翎轻轻抓住了夜无忧的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夜无忧顿住。

随即低头嘴角轻扯,她现在只是被当成了夜无虞罢了。

借着整理毯子的动作,夜无忧把手抽了出来。

从小到大,夜无忧最烦的就是被当成夜无虞,别说认错,就是拿来比较她也十分不屑。

如今竟然要靠着夜无虞的身份才能留到他身边,世事还真是无常。

是啊,夜无虞她是死了,死在了权力的漩涡之中。

她夜无忧活了下来,不仅活着,而且是风光的活着,东篱国第一女将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将军,这是她从她祖辈被赐姓皇族姓氏‘夜’之后,为夜家争得的第二份殊荣!

即便这样,她并不快乐。

以别的女人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她是不是错了?不然为何她觉得如此的不快乐?

渐渐地,她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听见霁月的声音,才回了神。

“主子,到了。”霁月撩开车帘,说道。

“恩。”夜无忧回过神。

“来,慢点。”光风小心翼翼的把苏陌翎背了出来,放到了轮椅上,夜无忧推着他到了墓前。

“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就说吧,我们去别处走走。”夜无忧微笑着对苏陌翎说道。

“你没有什么想对玉姨说的吗?”

“我每年都来,不差这一次。”

“那好。”苏陌翎轻声说道。

“我们过会儿再过来。”夜无忧带着光风和霁月向一边走去。

来到自己亲娘的坟前却无话可说,不知道是苏陌翎太善解人意还是这几年不但不认人,连脑子都有些不清楚。

急走两步之后发现有什么不对,夜无忧立刻恢复莲步轻移。

“主子……”霁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等走到离着苏陌翎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夜无忧才一撩裙摆,坐到了地上。

深知自家主子性子的二人,也不拘束,跟着席地而坐。

“这草长得半人高,应该看不见咱们吧。”夜无忧不放心的朝着苏陌翎瞅了一眼。

“主子,您究竟要委屈自己到什么时候?!”

夜无忧神色一敛,垂目不语,神色有些低靡。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