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环步,鸳鸯脚

老丐转过头,仔细打量了武松一番,良久方叹道:“好一幅练武的胚子,难怪能打死老虎。”

武松看着老丐,道:“让前辈见笑了!”

老丐走过来,将他扶起,笑道:“你跟我来。”

“晚辈遵命。”

武松只觉这老丐温和的话语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他武松向来是瞧不起那些作威作福的狗官恶霸,在他们面前总是刻意摆出一幅比他们还高傲的样子用以表达对他们的蔑视。今天却在这老丐面前,万分谦恭,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老丐扔下粪担,将他带到一座废弃的草谷场,武松找了个柱子拴了马,准备听老丐高论。哪知老丐并不准备和他讲大道理,而是冲他一笑,指了指草谷场,道:“年轻人,看好了!”

老丐闪跃腾挪,踢出了一路万分诡异的脚法!

这套雄浑刚猛,大开大阖的脚法快结束时,老丐斜身飞起一脚,踢碎大石,续又朝相反方向反踢,踢断了树桩!

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老丐收招时,直把武松看的目瞪口呆!

“年轻人,切记:踢腿时四方缠绕,上下旋转,既如蜻蜓点水,又似蝴蝶穿花。式疾手灵,步轻身活,定腿如岩,弹踢如山,柔似春风拂柳,钢如铁锤击石。现在,你练一遍我看。”老丐放慢动作,重新使了一遍这套脚法,他一边演练,一边悉心教习武松。

武松的武学底子非常深厚,练了一遍,也不怎么费力。

“再练!”老丐命令道。

武松这种极品武痴,为了练武能不吃饭不睡觉,此时有高人手把手教授绝艺,岂有不专心习练之理?

“再练!”

“再练!”

……

两个时辰过去了,挥汗如雨的武松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很好,很好,很好,我今年新创的这套玉环步,鸳鸯脚,总算有传人了。这套脚法要是陪我进了棺材,那才叫可惜。”老丐竟然一连说了三个“很好”,之后抬头望天,天空已经渐渐拉下黑幕。

“晚辈斗胆,求前辈收我为徒!”武松冲着老丐连连拱手。

“哈哈!”一笑爽朗的笑声从老丐嘴中发出:“想不到我周侗快入土的人了,竟然又得佳徒!”

“师父!”武松热泪上涌,给周大师磕了九个头。高兴之余,心中猛然一惊:“我的天,原来他就是北宋武术大师周侗!我竟然是因为帮知县送虎骨酒得到的机缘,学会了这套无下无敌的脚法!”

“徒儿,再练!”

“是,师父!”

武松站稳马步,向前一个侧踹,紧接着飞身横踢,把这套腿法练的虎虎生风。

“好徒儿,你的悟性绝佳,日后勤加练习,前途不可限量。”不知练了多少遍,周大师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听闻师父夸奖,武松心中欢喜无限:“师父传艺之恩,弟子永世不忘!”

又练了几次,周大师让武松休息会,他才敢停下。

天色己晚,武松询问师父住处,只听周大师舒展两道白眉,笑道:“为师居无定所,天当被子地当床,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

那是一种世外高人才有的淡泊。

一代大侠,一生行侠仗义,晚景竟是这般凄凉,真让武松心有戚戚焉。

武松请师父稍待,骑马来到一家酒馆,要了一只肥鸡,两斤熟牛肉,两个炊饼,两瓮花雕,用油纸包好,回草谷场侍候师父吃饭。

周大师撕下鸡腿就吃,无多时,吃的净尽,又拿起一个大炊饼大吃大嚼起来。

武松开了这两瓶好酒,递给师父一瓶,直接用瓶子与师父干杯,周大师仰起脖子,端起就喝。

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瓶,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放下酒瓶,从腰间包裹里取出一块大概是由麦菽黍混杂而成的粗粮饼啃了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武松哪里忍心让恩师吃剩饭,劈手来夺:“师父,这有好酒好肉,您……何必还吃那剩饼?快扔了吧。”

周大师轻伸臂膀,一把拦下武松的手,轻描淡写的说:“扔了多可惜,徒儿切记,再有钱也不能糟蹋粮食。”

武松心下一凛:暗道:“师父真是高人!他老人家好酒好肉吃得,粗粮剩饭也吃得。真是让人敬佩啊!无论是吃苦还是享福,他老人家都是那么淡然!”

师徒二人酒足饭饱,周大师聊起师门渊源:“为师收过一个义子,名叫岳飞,此子品性纯良,你日后见到他,喊他一声兄弟。”

“徒儿记下了。”武松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原来十几年后那位震惊天下的大元帅岳飞,竟然是恩师的义子!

“为师这一生一共收过四个弟子,你大师兄卢俊义,绰号玉麒麟,现为大名府富商。二师兄林冲,原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绰号豹子头……为师周游四方,回来后,方听说你二师兄一家遭难,想要搭救他的家人,己是不及了……”周大师脸有憾色。

听到这,武松猛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说在原本轨迹中,林冲风瘫,武松这么急躁而又没耐心的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照顾他那么久,直到他去世呢,原来是因为这段师门渊源。那他私下里和林冲的关系是不是很亲密呢?哦,对了,他们都是智慧卓绝之人,他们是绝对不敢在宋江面前表面出亲密的,怕遭宋江猜忌!”

不等他思考完,周大师又继续说道:“你三师兄史文恭,绰号赛温侯,因他为人太过阴毒,杀心太重,被我逐出师门。你是为师所收的关门弟子,悟性远胜诸位师兄,这掌门之戒,为师就传给你了,望你行侠仗义,不负为师所托。”

周大师从指间卸下一个脏兮兮的黑戒指,上面有个鹰爪的图案。

武松跪下,双手恭敬捧戒,激动道:“徒儿谨遵师命!”

当晚武松陪周大师睡在草谷场。

次日武松伺候周大师吃了早饭,二人又开始练武。

紧赶慢赶的练了一天,武松怕知县大人责怪,不敢久拖,再怎么恋恋不舍,也只得返回阳谷县了。

临行前,武松三番五次的想把身上还剩下的五十多两银子全送给周大师,周大师却死活不收。

武松举着包了银子的包裹,跪求恩师收下,哪知周大师对那些世人眼中的宝物连看都不屑看,只是语重心长的对武松说:“徒儿啊,那些都是累赘。”

观前世今生,有多少人为了钱弄的骨肉为仇,又有多少人为了钱杀人放火,更有多少人为了钱六亲不认……

而在周大师眼中,钱,竟然只是累赘。

武松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拗不过师父,只得跪下磕了三个头,与师父酒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