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

“什么?你要和沈相和离?”林氏医馆里, 林青壑听到孟竹的话,震惊地问道, “为什么?”

战事尚未结束, 沈令安还留在青北,但孟竹已经和薛雨凝先回了京城。

孟竹看着一脸震惊的林青壑和薛雨凝,无奈地笑了笑, “我不爱他了, 没办法再与他做夫妻。”

“阿竹,你老实告诉我,你坠崖之事,是不是还有隐情?”林青壑察觉到不对, 蹙眉问道。

“没有,你多想了。”孟竹撇开头。

“我怎么会多想?!你出事之前, 你和令安恩恩爱爱, 你未恢复记忆时,也不曾说过要与他和离,如今你恢复记忆了,你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他和离,你敢说是我多想?”

林青壑一向聪慧敏锐,孟竹无奈,只好把那晚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救的人是他的姐姐, 不是旁的女子, 于我而言, 已经是最大的安慰。”孟竹扯了扯唇, 笑道,“但是,他终究还是舍了我。”

孟竹的眼中有晶亮的液体在旋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说不恨他,是真的不恨他,说理解他,也是真的理解他,但是,这不代表她不介意,她是被舍下的那个人,她遭了这么多的罪,受了这么多的苦,她怎么能不介意?

“什么?!沈令安他怎么会如此糊涂!”林青壑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便变了

“和离!必须和离!”薛雨凝咬牙道,“阿竹,我支持你!一定要跟他和离!”

一个月后,青北传来消息,乱军已被镇压,瑾王投降,但柳熙之却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皇上与沈令安的甥舅关系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原本落在沈令安身上的脏水牵连到了皇上身上,都说皇上对沈令安包庇纵容,甚至有朝臣上奏要求皇上处置沈令安,否则,难安民心。

朝堂众臣被沈令安压制多年,自然有心有不甘的,这几年又有柳熙之暗中运作,故而朝堂之上也渐渐不安分起来。

一时间,形势于沈令安而言很是不利。

孟竹一直在林氏医馆坐诊,倒是丝毫没放在心上。

这日,孟竹一如既往地呆在医馆,府中有人匆匆来报,“夫人,主子受伤,昏迷不醒,被薛将军送回府上了,还请夫人快快回去,为主子医治。”

孟竹听了,看向林青壑,却见她摆了摆手,“别叫我去!我不去!”

孟竹叹了口气,站起身随那人回府了,沈令安是小殊儿的爹爹,无论怎样,她也不希望他出事的。

不过,待她看到沈令安身上的伤,还是倒抽了口凉气。

“先前与柳熙之一战,他不听我的劝,亲自上场,虽然柳熙之的伤更重,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后来去救你,又牵动了伤势,这段时日,他总是不眠不休,几番上场杀敌,才会变成这样。”薛锦岚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

“他不要命了?”孟竹一边为沈令安处理伤口,一边蹙眉道。

“看他的样子,还真不想要命了。”薛锦岚道:“阿竹,沈相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府。”

“好。”

等孟竹帮沈令安处理好伤口,直感觉到身上出了一身汗。

她站起身,为沈令安盖好被子,正准备回医馆,沈令安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喃喃地唤了一声:“夫人……”

孟竹微怔,看向他的脸,却见他眼睛闭着,仍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她试着抽回手,他却抓得极紧,孟竹只觉得手都疼了都没能摆脱他。

没办法,她只能在床沿上坐下。

沈缺一直站在身后,见状,开口道:“夫人,你出事的这两年多来,主子寝食难安,夜夜难眠,这些时日,他更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属下知道主子愧对夫人在先,但是还请夫人看在小公子的份上……”

“沈缺。”孟竹打断沈缺的话,垂眸道:“我若不是看在小殊儿的份上,如今不仅不会出现在这里为他治伤,我甚至不会留在京城。”

沈缺默默地闭了嘴,虽然心中心疼主子,但他实在已经尽力了。

沈令安缓缓睁开眼睛,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他的心骤然一痛,突然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直喷出一口血。

“主子!”沈缺紧张地唤了一声。

沈令安重新昏了过去,孟竹抿了抿唇,给他喂了一颗伤药。

到了傍晚,沈令安更是发起了高热,孟竹只能一直守在他旁边,一直到了半夜,他身上的热度才渐渐褪了下去。

沈令安睡得很不安稳,头痛欲裂,脑子里一直响着孟竹的话,她说,“我对你已无情意,我们和离吧。”

突然,他惊醒过来,头顶是熟悉的床帐,他喘了口气,侧了侧头,便看到了正趴在床沿打瞌睡的孟竹。

他猛地坐起身。

孟竹被沈令安的动静惊醒,瞌睡虫立刻就跑光了,她看到沈令安坐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他,蹙眉道:“你快躺下,不然伤口又要扯开了。”

哪知沈令安不仅不躺下,反而突然伸手抱住她。

“沈令安!”孟竹惊呼一声,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压到他的伤口,“你的伤很重,你不要命了?!”

“夫人。”沈令安突然唤了一声,虚弱的嗓音里似有无限情意。

“不要和离,好不好?”他继续开口,嗓音里的乞求如此明显,饶是孟竹已经下定决心,都仍被这语气弄得心头一颤。

什么时候高高在上、骄傲如斯的沈令安,也会低三下四地求人了?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我会用一生去弥补你。”他的声音虚弱,但却说得急,以至于再次牵动伤口,忍不住咳了起来。

孟竹忙推开他,为他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然后强迫他重新躺回床上。

她看着面色痛苦的沈令安,待他稍稍缓过来,才平静地道:“你好好养伤吧,我不需要你的弥补,莫要多想了。”

沈令安的心似被锥子狠狠地砸了一下,有一瞬间似痛得喘不过气,他突地抓住她的手,再次低低地问道:“一定要和离吗?”

“和离之后,我仍旧会住在相府,等过几年小殊儿长大了,我再搬出去。”孟竹看着沈令安,慢慢道。

小殊儿聪明,她若是一直住在外面,肯定会有所怀疑,她对小殊儿亏欠良多,只想尽可能地补偿。

但她也只能做到这般了,她做不到为了小殊儿,勉强自己与沈令安继续做夫妻。

沈令安眼中的最后一点亮色随着孟竹的这番话而渐渐熄灭,她已经想好了和离后的种种,决心之坚定,即便是傻瓜也看得出来。

他怔了许久,抓着孟竹的手终于渐渐放开了……

“你好好歇息吧。”孟竹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安静,漆黑的夜空闪烁着星光,孟竹抬头,看着苍茫的夜空,心中如水一般平静。

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做他的夫人,连行医救人也会受到限制,如今,她大可以成天呆在医馆里,也不会白白浪费了师父的一身医术。

接下来一段时日,孟竹仍是尽心为沈令安医治,不过两人的关系倒真有点像大夫和病人了,自那夜过后,沈令安便似乎消沉了,两人每次见面,都是为了换药,说的话寥寥可数。

孟竹便权当沈令安已经答应和离之事,琢磨着等他伤好之后便问他要和离书。

不过,孟竹还未等到和离书,便等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这日她刚和林青壑从城外采药归来,刚到城门口,便看到了匆忙奔来的明俏,“小姐,出大事了!”

“什么事?”

“沈相辞官了!”

“什么?”孟竹和林青壑都惊呆了,齐声问道。

“如今全京城都传遍了,听说今日朝堂上不少人向沈相发难,沈相直接就开口请辞了,不过皇上还没有答应。”明俏气喘吁吁地说道。

最近坊间流言愈演愈烈,对皇上和沈令安都很不利,这孟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沈令安竟然会直接请辞,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若是沈令安直接辞官,现在朝堂上胶着的情况会立刻得到缓解,朝臣们无话可说,皇上的威信也会出重新建立。

可是,以孟竹对沈令安的了解,他不是这么容易就轻言放弃之人,虽然如今的舆论都对他不利,但他完全有能力逆转舆论,甚至反手打压。

他为什么会选择辞官?

孟竹想不通,也没有再去想了,毕竟沈令安如今的决定与她并无关系,就算他不是丞相,她相信小殊儿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阿竹,药材给我吧,你回府看看好了。”林青壑对孟竹说道。

“不用,他辞不辞官,与我没有关系。”

“就算没有关系,现在也不早了,你该回去陪小殊儿了。”

孟竹听了,只好将药材递给林青壑,和明俏一起回了府。

“爹爹,小殊儿还要玩!”如今她已搬到另一个庭院,小殊儿也便日日在这个庭院里玩耍,她刚走进去,就听到小殊儿高兴的叫声。

她抬眼一看,就看到沈令安正将小殊儿抱在怀里,将他往上面抛去,然后又将他接住。

小殊儿被逗得咯咯大笑,直喊着:“爹爹再来!爹爹再来!”

孟竹连忙走上去,制止了沈令安,“你手臂上还有伤,又想让伤口裂开吗?”

语气有些严肃。

小殊儿听了,眨了眨眼,搂住沈令安的脖子,问道:“爹爹,你不是说你已经好了吗?”

“是好的差不多了。”沈令安笑了笑。

孟竹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离痊愈至少还有一个月!

孟竹将小殊儿从沈令安怀中抱过来,没好气地道:“你爹爹打肿脸充胖子呢!”

“爹爹不是胖子!”小殊儿为自家爹爹辩驳,“爹爹都瘦了。”

沈令安听了,眉眼染上笑意,刮了刮小殊儿的鼻子,“还知道爹爹瘦了?不错。”

“那你就更不可以缠着爹爹玩了,等爹爹伤好了再找他玩。”孟竹在小殊儿耳边温柔道。

“嗯!”小殊儿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又从孟竹身上爬下来,然后直接蹿到沈缺脚边,道:“沈叔叔,你陪我玩!”

沈缺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了,高高兴兴地把小殊儿抱了起来,正准备在原地抛小殊儿,突然接收到自家主子别有深意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看向小殊儿道:“叔叔带你飞好不好?”

小殊儿一听,立刻兴奋地直点头。

于是沈缺抱着小殊儿几下便跃上了屋顶,很快就就不见了。

绿袖和明俏不知何时也退了下去,偌大的庭院登时便只剩沈令安和孟竹了。

孟竹最近鲜少和沈令安独处,一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她的心里还惦记着和离书的事,便借着这个机会问道:“那个……和离书,你什么时候给我?”

“最近事忙,还未来得及写。”沈令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

“你若是没时间,不如我来写?反正是一样的。”孟竹听了,连忙提议道。

“……”沈令安只觉得心中似被被扎了一针,脸色亦有些难看,“你便这么急着和我和离?”

孟竹有些不解地看着沈令安,“既已决定,自然不必拖泥带水,快些落实下来为好。”

其实沈令安一日不给她和离书,她便一日不能放下心来,虽说他不太可能反悔,但总归没有拿到和离书让她放心。

“你可知我今日辞官了?”沈令安沉默片刻,问道。

“听说了。”孟竹点了点头,“不过皇上不是没同意吗?”

“皇上的意思是,我手中事务繁多,需全数处理交接完毕,才准我辞官。”沈令安看了孟竹一眼,继续道:“所以,我接下来要先忙这些事,等我处理完,辞了官,自然有的是时间给你写和离书。”

“……”孟竹很想说写和离书需要花你多少时间?但是看沈令安一副憔悴头疼的表情,便有些说不出口。

她在心底轻叹了口气,算了,总归是能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