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这是什么？”
陈子翔看着面前的A4纸文件, 皱了皱眉。
“申请书。”
林舒雅挺了挺身板, 纤细的眉毛微扬。
陈子翔放下申请书, 捏了捏眉骨, 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就不明白了, 南苏丹这么好吗？怎么你们都想往那里跑？”
听到陈子翔的话，林舒雅有些不解。
“还有谁去？”
“朵朵。”
想起女孩儿那双坚定决绝的眼睛，陈子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月前，她就提交了申请书, 并且还附带了一份辞职信。”
“她要辞职？”
林舒雅感到惊讶, 双眼微微睁大。
“她这哪里是辞职啊！她说, 如果我不同意她去南苏丹, 她就辞职。”
陈子翔一边说着, 一边从座椅上起身，走到窗前。
“她这分明就是威胁啊！”
“你……批准了？”
林舒雅看着陈子翔的背影，迟疑地出声问道。
他的背脊清瘦，逆着光芒，形成一道剪影, 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是。”
陈子翔背对着林舒雅，缓缓点了点头。
良久过后，他转过身来，看向对方, 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
“要不然怎么办呢？还真的让她辞职啊？她的性子你多少也了解一点, 执拗得很。认准的事情, 就是撞了南墙，估计也得把南墙撞穿了再继续往前走。”
林舒雅看着他唇畔带着的笑意，心里生出一丝嫉妒。
而他话里话外对苏朵朵的袒护与纵容，更是把她极力压抑的怒火激了起来。
“为什么不同意她辞职？她只不过就是一个刚刚入职不到一年的新人，难道咱们通讯社离了她一个苏朵朵还不转了不成？还是说……”
林舒雅愤愤不平，可是看到陈子翔惊讶中却又透着几许不满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失了态，声音戛然而止。
“我……我是说，子翔，你不觉得自己对她太过纵容了吗？”
“纵容？有吗？”
陈子翔喃喃自语，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
林舒雅将他面上的神情全都看在眼中，心头有些发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纂成拳头。
刚做好的美甲戳进嫩肉里，留下几个深深的印痕。
“如果我说，如果你不批准我去南苏丹的话，我也辞职，你会怎么做？”
她紧紧地凝视着陈子翔，眼睛里生出一丝紧张，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陈子翔闻言，眉头紧锁。
“林副主编……”
他的话音刚起，就被林舒雅狠狠打断。
“你知道吗？我最最讨厌的，就是‘林副主编’这四个字。尤其，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陈子翔，我究竟哪里不如苏朵朵？为什么你对她可以那么温柔，对我却要这么冷淡？”
陈子翔眉间的褶痕皱得更紧了。
“我也不明白，你是社里的老人了，为什么要处处针对她？”
“你不明白？”
林舒雅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然后，痴痴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我认识你的时间比她更长，可是为什么，你会对她那么特殊呢？难道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张柔弱可欺会骗人的脸蛋儿，就把你的心都给迷住了？！”
“够了！”
陈子翔听她越说越过分，出声喝道。
“林副主编，这里是办公室，请收敛起你的小脾气。如果，你要谈的是公事，我可以奉陪。但是……”
他看着林舒雅，眼神淡漠。
“如果你要发泄自己的情绪，就请你出去！”
“你……”
听到陈子翔这番冷淡到极致的话语，林舒雅怔怔地凝视着他，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羞愤，但更多的是受伤后的脆弱。
许久过后，她才终于缓过来。
“好，那我们就谈公事。我要去南苏丹做驻外记者，希望陈主编能够批准。我虽然没有苏记者那么会讨你的欢心，但是，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我是社里的老人了。驻外这种事情，我绝对比她更有经验，更能胜任。”
李晓雪跑到苏朵朵身边，气喘吁吁，眼神里迸发着激动的光芒。
那种兴奋，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喜悦。
“朵朵，朵朵，你猜猜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苏朵朵正在编辑新闻稿件，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她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随口问了一句。
“听到什么了？”
李晓雪不满足于她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伸手扯了扯她的毛衣袖子，催促道。
“朵朵，你先停一下，我要说的可是非常劲爆的消息，保你听了以后，绝对地震撼！”
苏朵朵敲完最后一个字，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过身来，笑着开口。
“好，你说吧，我专心听着。”
李晓雪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苏朵朵身边坐下。
她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见人们都在专心忙着手中的工作，这才凑到苏朵朵耳边，小声说道。
“刚刚陈主编跟林副主编在陈主编的办公室里吵起来了。”
尽管李晓雪说得有些拗口，但苏朵朵还是听明白了。
“哦。”
她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不问问为什么？”
李晓雪冲着苏朵朵眨巴了一下眼睛，仿佛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苏朵朵莞尔一笑。
“敢问李大记者，为什么呀？”
李晓雪又把椅子往苏朵朵跟前靠了靠。
“听说，林副主编要申请驻外，好像是去南苏丹。”
听到李晓雪这句话，苏朵朵倒是有几分惊讶。
她虽然对林舒雅不了解，但是林舒雅的事业心和好胜心非常强，是在他们整个通讯社里出了名的。
这次陈子翔被外调，对于林舒雅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不明白，唾手可得的机会，林舒雅怎么会放弃？
苏朵朵出神的空当，李晓雪仍在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我觉得，林副主编好像对咱们主编有意思。”
苏朵朵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李晓雪无语地瞪了她一眼。
“什么什么意思？当然是那个意思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了对大拇指。
“来克，喜欢！”
听到李晓雪的英文发音，苏朵朵强忍着笑意点头。
“哦。”
“而且，他们还提到你了。”
李晓雪这般说着，双手捧着苏朵朵的脸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嗯，就你这张脸，的确够唬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一个娇娇女呢。谁能想到，你的身体里，住着一条硬汉子。”
苏朵朵把心思放在了前面那句话上，对于后面的话倒是没有在意。
“你说，他们提到我？”
“对啊！”
李晓雪颔首，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佯装生气地开口。
“朵朵，你都马上要去南苏丹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太不仗义了吧！”
苏朵朵讨好地笑了笑。
“我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你的。这不是怕你伤心嘛！”
李晓雪拉过苏朵朵的手，神情里透着几分不舍。
“朵朵，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啊？那个地方多危险啊！那可是真/枪实/弹，每天都会有死亡发生的。”
光是想想，李晓雪的眼神里就露出一丝恐惧。
苏朵朵拍了拍她的手背，开口说道。
“晓雪，你知道罗伯特卡帕吗？”
“那个被誉为‘世界最伟大战地记者’的摄影师？”
李晓雪问道。
“是。”
苏朵朵点头。
“他曾经说过，‘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离炮火不够近。’除了这句，他还说过，‘照相机本身并不能阻止战争，但照相机拍出的照片可以揭露战争，阻止战争的发展。’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时代，只不过你我都很幸运，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苏朵朵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继而开口。
“而且，有很多很多的人，为了来之不易的和平，在替我们负重前行。晓雪，我也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她这般说着，半是促狭，半是认真地安慰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可别忘了，那里，还有咱们最引以为傲的解/放军叔叔呢！”
李晓雪听完苏朵朵的这番话，眼神里闪耀着崇拜的光芒。
“朵朵，听你这么一说，我都热血沸腾了。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南苏丹吧？”
苏朵朵眨巴了一下眼睛，戏谑地开口。
“好啊，正好你跟我做个伴儿。这样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就改名叫‘黑白双煞’，从此浪迹江湖，杀遍天下无敌手。”
李晓雪懵懂地看着苏朵朵。
“为什么叫‘黑白双煞’，而不是‘双白双煞’？”
苏朵朵歪了歪脑袋，笑着回答。
“因为我不怕晒啊！可你就不一样了，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就成当地土著了。”
李晓雪幻想着自己被晒成一个黑了吧唧的煤球，打了一个寒战。
“那还是算了吧！”
苏朵朵抿唇笑了笑，她突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盯着李晓雪。
“刚才那些事情，你是怎么‘听说’的？”
李晓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那个……我刚不是去找主编嘛，结果，一阵过堂风，就把那些话吹进我耳朵里了。”
苏朵朵眼里含笑。
“哦，这阵风可够大的啊！”
李晓雪嘿嘿笑了笑。
“一般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