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倾诉

北虞只觉得手上发疼,她低下头,手掌被跌破了皮,有些一点点渗出来。这时候,有人在北虞身边扶起了她,轻声说,“你可还好?”

北虞抬起头,身边是着粗布衣衫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头发高高挽着,双眼细长,女孩正关切的望着北虞。北虞拂掉手上的灰,摇摇头,“无妨,多谢姐姐。”

身边的女孩有些惊诧的望着北虞的脸,“你可真是个美人儿,我叫大妞。”

北虞望着大妞憨憨的笑,轻唤了声“大妞姐”。北虞又看向四周,只见房中还有两个女孩,年纪也在十四五岁,一个额头宽宽的,面色有些发白,一个大眼细眉,脸堂微红。

大妞这时候走过去指着额头宽的女孩说,“这是墨菲。”另一个脸色微红的女孩走过来,笑得极轻,“我叫春枝,我才见你手上破了,要不要紧?”

北虞摇摇头,对春枝报以感激的一笑。只有墨菲依然坐在那里没动,似乎眼前的事和她没有一丝关系。

这时候,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刘婆子抱着一个破旧的棉被进了来,“二妞,把棉被拿过去。”然后刘婆子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个女孩,“天要黑了,说哪起子话呢,还不快去挺尸去。”

三个女孩有些慌张的开始铺床,由此而可,她们平日大概没少受刘婆子的打。北虞怯怯的走过去,接过棉被,刘婆子冷哼一声,又锁门出去了。

大妞在炕那边招呼北虞,“二妞,你就睡我旁边罢。”

北虞走到大妞旁边,铺开了被褥,然身脱去了外衣,躺了下来。

大妞是个极活泼的女孩,她小声的问北虞,“你本名叫什么?”

北虞一愣,本名?自己都不知道。北虞忽然想到前世自己的名字,自己可以换了别人的身体,却依然要叫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且,永远要叫。想到这里,北虞低声说给大妞,“我叫……北虞。”

“北……虞?这名字真好听,你家里肯定有读书人罢?”

北虞轻轻一笑,“只是读过几本书而已,此后叫我二妞和北虞都好。”

大妞叹了一口气,“我爹活着时也极喜欢读书的,后来我爹我娘都死了,我祖母把我卖到这里的。”大妞说到这里,顿了顿,“那个老太婆也不是我亲祖母,只是我祖父的填房。她欺我再无人怜惜了,就把我卖了……若是我舅舅还在,我舅舅定会带着表哥来救我的……”大妞说着,声音低沉下去,有阵阵鼻息声传来。

春枝在一边安慰着大妞,“大妞,听着你的话,你舅舅待你也是极好的,你却比我强,我就是舅舅把我卖到这里的。”

大妞惊奇的说,“你舅舅怎会这样狠心呢?”

“我家在乡下,舅舅和我娘说带我来京城的大宅子里给人做丫头,至少省了家里的一些嚼头。我娘就信了,让我和舅舅走,结果……舅舅把我卖到这里了。”

大妞也劝起春枝,“春枝,你别伤心,若是你命好,真能去了一个富贵人家为丫头也是能再见你娘的。”

春枝吸了吸鼻子,“只能这样想了。对了,大妞,你都十五岁了,难道你家没给你定亲么?”

大妞忽然不说话了,良久,才断断续续的说,“我爹娘还没来得及给我订亲,就……本来舅舅想让我嫁给表哥,免得我在那个老太婆眼前儿受罪。可是,舅舅忽然得了暴病去世……”

大妞的声音有些凄凉,“舅母是个妇人,倒了一片天,就没任何做为了。那个老太婆就是瞧准了这个机会,才把我卖了的。还不知道我舅母得知我被卖了后,会怎样哭呢……”

屋中一片沉默,良久,春枝才似强打起精神来,“其实,咱们这里也算是好的了,王妈妈和刘妈妈虽极严厉,却不曾收了我们身上的首饰,虽然咱们也没什么首饰,但是这也比听说来的,不知强出了多少。”春枝的话像是在安慰别人,也像安慰自己。

大妞也随声咐和了一声,几个女孩不再说话。

过了好久,大妞问,“北虞,你是被谁卖的?”

北虞握紧了被角,被谁卖的?要她怎么开口。她是被这个原魂的娘卖的,虽然不知道那个的娘有何苦衷,但是听着大妞和春枝皆是被亲戚卖的,而她是被亲娘卖的,北虞顿时没有了说实话的勇气。

被娘卖的!这话要她如何说出口?!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灵摧残啊。

这时候,最南边炕上的墨菲悠悠说了句,“睡罢,不早了。”像是为所有人的悲伤划了一个符号。女孩们不再说话,没多久,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传来,北虞想着自己的未来,眼睛不由得合起来。

也许,明天又是一场历练。

翌日一早,北虞就被门口的吆喝声吵醒,“都给我起来,睡死了不成!”随着极大的喊声,刘婆子已经进了来,她拿着一根藤条,藤条抽打在一个个裹着被子的身上。北虞一个激灵,马上坐起身,却见身边的大妞、春枝已经在极快的穿着衣服了。

这时候,北虞背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藤条,痛得北虞一抽肩膀,“慢着做什么?还等着上妆么?”

北虞终于知道大妞几个动作为什么会那么快了,北虞紧抿着唇,忍着痛,快速的穿上了衣服,下了床。几个女孩叠了被子,然后立在屋中。刘婆子把藤条轻轻的拍在自己的手掌上,阴沉着一张脸,“你们都要给我仔细了,先去吃早饭,再去干活,若是想偷懒,就看我的藤条能不能饶了她!”

四个女孩鱼贯而出,北虞跟着前面的三个女孩向外走去。小屋的一边是厨房,一个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木盆,木盆里正冒着热气。木盆旁边有一个大海碗,碗里装着切成片的咸萝卜和咸黄瓜。旁边还有一盘子焦黄并毫无热气的馒头。

北虞走过去,木盆里盛着清汤清粒的稀粥。坐在长凳上,望着眼前的早饭。说是稀粥,确是稀得可以数出米粒来。大妞把粥给大家盛上来,然后一人抓起一个干黄的馒头,埋着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