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一十、故意

金晖既是前朝探花,又曾是莲池大师的幕僚,他的眼界与谋略自然当得起文侑帝如此一问。

他道:“长生不老并非长老不死,西凉一役的真实目的既已败露,他自然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渡过‘永恒’的岁月。”

照这种说法,莲池大师只需躲上若干年把文侑帝熬死即可,实在没必要策反云川王。

只听金晖又道:“谟罗族的祭坛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陛下用寿数抵消国运是否有效?仅凭呼罗烟的片面之语实不能肯定。老奴相信他那边定是出了问题,这才会放弃隐匿想要奋力一搏改天换命……”

两人正说着,肖央随黑甲卫走了进来。除了金晖与文侑帝,鲜有人知肖央的真实身份是黑甲卫统领。当年的景王叛乱经由他一手策划并实施,文侑帝为削藩,可以狠下心牺牲自己的儿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文侑帝并不信任谢霁,只是暂时让其代管天章阁,并让肖央监视其在京城的行踪。

“回禀圣上,谢霁离宫去了长春堂……”

文侑仔细听着肖央回禀,听到呼罗烟在舞家班的表演,不禁问:“你如何看待这事儿?呼罗烟真有这种神通?”

肖央笑着解释了他对圣女通灵一事儿的看法。

自踏入长春堂,负责接待他的女婢便有意无意地说起舞家班圣女貌美如花,并央求由他出言让圣女揭开头纱给大家伙看看……

听到这里,文侑帝懂了,道:“那些婢女是舞家班的人,呼罗烟不看信便能说出信中内容,是因为婢女跟她透露了你会在信中要求她揭开面纱。”

“她之后打开的书信不是你写那封,是下一个人所写。故而她没有念出信中内容,而是用有些生气的语调将此敷衍过去。”

“圣上英明。如此算来,呼罗烟肯定能说出第二个人所写的书信内容,因为她早已看过。这也是她每次说完书信内容都要打开的真实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借口看到下一个人所写内容。”

说罢,肖央总结道:“此计看似神乎其神,实则非常简单。若台下观众全是百姓,舞家班找个自己人写下所谓的第一封信,余下书信只要找个记性不错的表演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就能唬的人晕头转向。”

文侑帝轻笑一声,提醒道:“什么是模棱两可的话语?今儿在场的可都是朕的臣子。”

闻言,肖央仔细想了想。舞家班若对宾客一无所知,又怎能说出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语,居然连某朝臣与花楼女子间的绯闻都清清楚楚!

他道:“臣疏忽了,舞家班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臣自会派人去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文侑帝摇摇头,道:“这事儿朕会交给谢霁去办,他既然把呼罗烟安排在舞家班,很多事应该给朕一个说法。”

说完又有些好奇的问:“你看穿了呼罗烟不看信就能说出信中内容的伎俩,可知后面那个游戏她是如何猜中每个人心中所想的数字?”

肖央继续解释说:李修宴请宾客,长春堂内院翻修一新,众人刚进门就看见挂满墙壁的诗词。这些诗词大部分出自李修,除此之外,几乎每首诗词都带有数字。从一到十,正好缺了二、四、七、三个数。

换言之,今日到场的宾客全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进门自然会把视线投向那些诗词。一旦要请他们说出数字,他们下意识地就把诗词中写有的数字规避,说出二、四、七三个数字中其中一个。

文侑帝恍然大悟,道:“难怪要求众人写出心中所想,看似为了公平,实则是这三个数字的下笔完全不一样,很容易被猜透。此计甚妙,可是谢霁去那儿干嘛?莫不成这些把戏都出自他手?”

肖央笑着把崔凌霜假扮戏子登台演出与李修在后院私会,谢霁暗中窥视,羞恼至极不惜打出暗器赶跑自己的事儿说了。

文侑帝眉毛一挑,怎么也没想到西凉侯府还出了这么一桩事儿。

“朕记得西凉候夫人姓崔,嫁过来那时谢霁还在西凉,两人至今不曾圆房。”

肖央点点头,补充道:“崔氏差点儿就嫁了李大人,后因宗族矛盾作罢。京城传闻李大人至今不娶都是为了崔氏……”

文侑帝想起高琛要娶的女子也姓崔,与崔凌霜同出一族,还有那个被封为县主的崔凌雪。他不禁暗暗皱眉,问:“你觉得此女如何?”

“崔氏第一美人,名副其实。”

“无他?”

肖央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崔凌霜除了貌美还有什么传闻,不禁摇摇头。

文侑帝提醒说:“季贵之死听闻和她有关?”

肖央道:“臣以为此女并没有杀死安国公世子的能力。”

文侑帝思考了一会儿,问:“你可知谢霁为何要娶崔氏?”

肖央疑惑地瞄了文侑帝一眼,除了季秀华,这位对任何女子都不上心。今日几次三番提及崔氏,莫非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道:“崔氏曾因云川王世子避居庙中,谢霁在那儿附近遇刺,听说崔氏曾将身边伺候着的女医送去帮谢霁诊治……”

文侑帝若有所思的听着,半晌道了句,“真是可惜!”瞧见肖央不解,又道:“甄氏肖其父,睚眦必报,燕京看来会乱那么几日。”

安国公夫人甄氏,说来也留着皇家血脉,其祖上曾娶了皇族长公主。

甄氏的父亲曾任帝师,学问一等一,性子却恩怨分明,极其护短。任何事一旦牵涉家人,这人能将心中所学全抛脑后,只图快意恩仇,血债血偿。

闻言,肖央试探性的问:“季家准备对西凉候夫人动手?”

文侑帝“恩”了一声,显然不愿多说。

季贵的案子由于涉及财鼠,早已交由大理寺,刑部以及天章阁共同侦破。如今天章阁暂由谢霁担任阁老,这人就住在宣德殿偏院,文侑帝放任季家这时候动手,真的好吗?

作为文侑帝的心腹,肖央至今不曾与谢霁碰面,显见文侑帝并不信任谢霁。此人能担任天章阁阁老,只因事发突然,文侑帝不得已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很想问一问文侑帝那句“真是可惜”究竟是什么意思?崔氏死了可惜,还是李大人痛失爱人可惜?

念头转了又转,想到文侑帝此人从不说废话,那句“真是可惜”估计冲着李文东而言。

权衡之后,肖央觉得崔凌霜不能那么轻易死去。李修是文侑帝花心思培养的栋梁之才,若为了个女子与季家结怨,从目前的局势而言,这情况并非文侑帝所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