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任务

“这个行动是很早就开始计划的?”

“不是,这些人有的是一直沉睡最近才启用的,有的是派遣不久的,有的甚至是很多年前派遣的行动组成员,行动失败便冬眠至今。这个计划其实我不太清楚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的,也许我们组已经是接的二手任务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别的组任务失败,派我们组去收拾烂摊子?”

“我只是猜测,再说,烂摊子更加不是一般人能收拾的,换个角度这也是上面的信任。”我点点头,算是认可这种说法,好让自己更能接受点。

老钱从包里拿出几本册子递给我。

“你回去以最大的准确度记住这些,这就是你的命,你重视它们就是重视你自己这条小命,你去了后很快就会体会到这种严峻。”

老钱这话让我接册子的时候,小心程度就像在接我自己的生命。

我随手翻开上面那个册子随口念道:“对女性不能称小姐,要称女同志,男性不能称先生,称男同志,年纪大的一般称呼某某师傅”

“师傅,这种称呼?”

老钱说:“对岸这么些年和我们大不相同,正因为如此,这些细节就越重要,它们是你暴露的破绽,同样也是你潜伏的保护,你越在这些细节上琢磨好,你就越安全了。”

老钱一把扯过我的手腕:“这是绝对不允许戴过去的。”我就此取下了我的浪琴表,以示谨小慎微的决心。老钱伸过大手把我吹得高高的刘海压倒:“头发也不能这样,你去之前,不,为了更好进入适应阶段,你明天就去理发店理个合适的发型,册子里有几款发式随便选。”

我翻了翻,果然看到有发型图,五款,恕我直言哪一款都不算时髦,勉强有一款看上去和我现在的发型近似一点,我交给老钱让他指示,老钱看了看,又看了看我的脑袋,说:“不太好,你长得细皮白肉,留个更朴实的发型更利于潜伏,我说,你老把自己搞那么招眼干啥,我早就看不惯你这一堆刘海了,阳明山都没这么高,这次剪掉,统统剪掉。”

我瞄了眼老钱,心里想,他这算不算公报私仇公器私用?

“老大,这上面明明画着这款发型,为什么我就不能理呢?”

“怎么,臭小子为了那点狗毛想反了?明天中午我就来验货,不是我指定的这款,我不饶你,军法处置。”

“那你让谢琳来执行处置吧。”

“谢琳?什么意思?”

“没什么。”

“听到没有,发型成功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我就不明白了,册子上的是不是都是过关的,既然是,为什么不行?”

“臭小子,你自从有任务以来,都是东南亚混,你完全不懂对岸是什么情况,你的保护色越逼真越安全,我问你,你的发型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还有,你这种喇叭裤别穿了。”

“是,老大。”我懒得跟他争论,一个发型一条裤子,这种小事我灵活对待就好,你老钱又不能跟着我去。

“表我收着,几时回几时给你。别反驳,我太知道你这臭小子爱收拾皮囊,你偷偷把表放箱子里,跑那边又带上,你自己暴露不算啥,坏了大局我上哪找你处置去?”

我一百万个不情愿也拗不过大局二字啊,只得作罢。

老钱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说道:“外表固然要极其谨慎,但是,你现在最要做准备的是内在,你必须从脑袋到内心都尽量同化,最好忘了你在这里出生这里长大,从整个气质上看上去就像个那里的青年,这很大程度也证明你的专业度到底有多高,易容不难,气质最难。”

“那是个怎样的气质呢老大?”

老钱却犯难起来:“这个,这个嘛,我离开那边也三十年了,再说现在和那个时候恐怕也是全然不同,你要我说,我真说不上来,我想这边也没人说得上来,要靠你去观察,体会。”

“领导也太好当了吧,什么都靠我自己……”我小声嘀咕。

“什么?”老钱提高音量。

“我是说,您当我领导太好了,什么都交代那么巨细靡遗。”

“哼,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骂我,我跟你说,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是我得意门生,你首次跟着我出任务,差点打草惊蛇,吓得连尿都拉裤子上,我当即把一杯子热水泼你裤裆上救了你,这说明什么?领导就是领导,上司就是上司,高瞻远瞩草蛇灰线,够你臭小子学一辈子的。”

我暗想,还说呢,当年那杯滚开的水全泼我裤裆上了,十八岁的嫩肉啊,烫成粉红的了,幸亏功能都还在。

老钱喝着他点的苦咖啡,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突然楼下一阵骚动,我们站起身看去,是几个西装男在打架,这种事西餐厅门口见怪不怪,无非是有钱人为女歌星争风吃醋,其实谁也占不到便宜,偏偏为了嘴皮上的爽劲打得头破血流,第二天登报的登报,上局子的上局子,躺医院的躺医院。

老钱呸了一声:“有几个钱了,人就一身臭味了。”

“现在都说咱们这里钱淹脚目,有钱的是有钱,没钱的呢,其实更没钱,老钱你看对面。”

楼下对面是一个夜市摊,一家子在这里忙活。

老钱说:“这种小摊子倒算不错的了,虽然赚钱不多,养家糊口还凑合,苦是确实辛苦,起早贪黑风里雨里,没个冬夏的。”

我指着更远的地方:“我是说夜市摊后面的墙根。”

老钱又看了看,叹道:“哎,是啊,有钱还有更有钱,没钱还有更没钱,这种露宿街头的叫人怎么说呢。其实别说他们了,就是这夜市摊,也够感慨的,”老钱又说:“有一回大冬天,我凌晨从蓝宝石出来,打算到那个夜市摊吃盘蚵仔煎,看见品种不少,我就多要了几样东西,结果吃完一算,才几张电影票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