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密友受辱

甫一见到张小姐,沈丹墨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一向豁达开朗的张小姐脸上竟然是一脸泪水,还没等她发问,已经一头扎到好友的怀中,呜咽道:“姐姐,沈大人可回来了么?”

沈丹墨道:“我爹上早朝还没回来,也怪了,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张小姐道:“我担心今天朝中会出事,那个人,昨天又来我家了。”

沈丹墨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人”指的是当朝重臣李太师的独生儿子,人称日日新狼的李万贯。当日偶遇张小姐,竟一见倾心,下了重礼欲娶为第五房姨太太。李万贯为人不堪,其唯一的兴趣便是每日在街上闲逛寻找有姿色的女人,找到合适的平民女子,则拉回去奸污,若是官家女子,则立刻下聘礼,娶为妻妾。从二十岁娶到现在,每年必娶二至三个,但是娶后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不是休了,就是冷搁一旁,或是折磨至死,自他开娶以来,已休掉十二人,闲置五人,另有四人暴死,京都官员,谈之色变。而李太师只一根独苗,巴不得儿子把天下好女子都娶了去为他家生下满堂子孙,因此放纵儿子所为。只是煞也奇怪,此人娶妻虽多,居然无人为李家产下一儿半女,眼见得年近三十,李万贯不着急,李太师却已经急得睡不着了。张小姐父亲是刑部郎中,官居五品,而张小姐素有德艺双绝的好名气,李太师早有意想让儿子娶她,但李万贯向来对德艺双绝的女人都没有好感。若不是那日偶然看到,张小姐本来可以躲过一劫,哪知偏偏不幸被撞上了。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李太师还是当朝一品重臣?这聘礼一下,张小姐终身便由不得她了。偏偏张小姐之父虽只官居五品,却生性耿直,表面虚与委蛇,却一直不肯直接答应李万贯的要求,而暗中却在为女儿寻找脱身之计,并已要求离京。

昨日李万贯又急不及待的登门,张郎中假推不在家,李万贯便放肆的直闯张小姐闺房,竟欲非礼。张郎中闻之怒不可遏,随后斥了他几句,李万贯扔下两句冷笑,扬长而去。

张小姐流泪道:“姐姐,这李肥猪什么事都是作得出来的,我好担心爹爹……”

沈丹墨正欲安慰,却听得马蹄声滚滚而来。张小姐如惊弓之鸟,脸色登时一白。

倾刻间,马蹄声在苏府门口停下,接着便是急促的叩门声,一人厉声道:“奉皇上圣旨,查抄逆臣张百令家,张百令已于午门被处死,现依旨将所有张家男丁发配充军,所有女丁,卖为官妓,请贵府速将罪臣之女张氏交出来,否则与张家同罪。”

张小姐登时惨叫一声,昏倒在地。沈丹墨急急把她弄醒道:“妹妹,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哪?”

张小姐神情木然,忽的凄然一笑道:“姐姐,我不能连累你们,我走。”

沈丹墨道:“好妹妹,我在京城就只有你一个好朋友了。我不能让你走!你就从我家后院逃走吧。”

张小姐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一时糊涂,误了一家人,现在人人都遭了罪,若我一人逃走,又如何安心。”

她挣扎而起,在丫环的搀扶下的向大门口走去。可怜那丫环也已经吓得脸色发青,双脚发软,虽是搀扶着,两人却都是跌跌撞撞。沈丹墨不放心的跑过去要扶她,张小姐一把将她推开道:“你走开,别让那恶棍也看到你。”

沈丹墨被她推倒,刚刚起来,却见门已打开,一群人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接着有人叫一声:“李衙内到。”

沈丹墨记起了好友的话,慌得急忙回身,匆匆而走,眼见得就要遁进假山小径,却听得张小姐怒喝一声:“恶贼,是你害死了我爹爹,我生不能吃你的肉,死也不会放过你。”

却听一阵惊叫声起,沈丹墨情知有变故,忍不住回头,却见张小姐手中拿出一把小刀,向着一个体胖脸圆的阔大少打扮的人刺了过去。这一下手倒也快速,眼见得已经刺到阔大少胸口。

那阔大少神色镇静,一闪身,把张小姐的刀让开,另一手已把张小姐的手臂紧紧握住,笑道:“那你还是等死了之后再算账吧,可惜你没死之前,照样得服侍本少爷,不同的是,你本来可以吃敬酒,但偏偏要吃罚酒。你让我好没面子哇!”另一手一抓,已落到张小姐的胸脯上,用力搓了一下,冷笑一声:“你这****也不见得有何特别,却要本少爷忍了你一个月才摸到手,可惜呀,我想要一个官家小姐,你现在是囚犯,你没资格进我家门了。来人啊,把她拉进我的轿子里,我玩够了就送做官妓,老子到时天天专找那些又老又丑的去玩你。”

沈丹墨听得全身发冷,看着自己的好友,被这恶少抓在手里,又是摸又是拧的无尽轻薄,却是欲哭无泪,欲喊无声,甚是凄凉,自己却只有袖手旁观,徒唤奈何。想起张小姐向来风姿绰约,多少王孙公子慕名说媒,她却眼高于顶,不为所动,发誓要找个才貌俱配得起自己的人,到今天却是这般结局,昨日之前的一切,便有如梦境一般。

她这一痴之下,竟然忘了继续跑开。

那阔大少把张小姐摸够,命人把已经没力气挣扎的她拖开,然后举头向四下扫了一下。

沈丹墨一怔之余,心头一紧,急忙将身一闪,移步便走。

但是这阔大少以他花花公子的本能和敏锐,居然看到了在沈丹墨闪身之前的那一瞬。并且立刻意识到更大的猎物就在眼前。

他立刻加速脚步,轻轻朝沈丹墨尾随而来。

沈丹墨走得片刻,没听到后面有动静,稍稍松了口气。悄悄回过头来,登时呆住。

那阔少不知何时,已停在她身后约摸丈许之地,目不转睛的瞪着她。眼睛先是一亮,后是一呆,只是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看不够的神情。

被这种人如痴如醉的看着,沈丹墨心里没有丝毫陶醉,她觉得这人的目光就象唾液一般令人恶心,目光所及之处,都似乎沾上了他的臭液。她有一种呕吐的冲动。

这恶少眉毛一挑,笑道:“小姐难道就是沈府的大小姐么?你好啊,本少爷姓李,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沈丹墨道:“我不交朋友。”

恶少微笑道:“你不交朋友,不是吧,张小姐难道不是你的朋友么?”

沈丹墨无言以对。

恶少道:“别紧张嘛,咱们好好说话,既然我想交你这个朋友,那么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如果这样的话,张小姐我是可以法外开恩的,怎样,现在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沈小姐?”

沈丹墨想了想,点了点头。

恶少道:“那便是了。告辞。”

他转身而去,消失在假山后,沈丹墨立在原地,方知此刻已是满身汗水。

那恶少到了门口,脸上笑意犹在,忽地打了个响指道:“来人哪,把那位张小姐放了,就给沈小姐做个丫头吧。”

一个兵丁道:“什么,少爷,你不是说今晚把她赏给我们大伙的吗?”

恶少一脚把他喘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斥道:“老子叫你放人你就放人,老子乐意做这个人情,再说,这不是还有个张家的丫头吗,这个还不够你们玩?”

几个兵丁把张小姐拉出来,丢到沈府院内,却反手把张小姐的贴身丫环抓着走开。那被喘一脚的兵丁摸着肚子走在最后,恋恋不舍的朝着张小姐直吞口水。

这一晚,沈丹墨没法安睡。

张小姐没有留在沈家,她留下一封决死书,对沈丹墨即将到来的灾难深深负疚,叫她速作准备,然后独自连夜离开,投河自尽。沈丹墨立刻明白了,不敢迟疑,连夜与父母商议对策。

这下可把她爹沈大人气坏了。

沈大人一生清廉刚直,并不想结交权贵,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深居简出的爱女,居然也给那恶名昭著的恶少看到了。为今之计,只有趁着那恶少没有正式提出纳娶的意思时,先把女儿婚约定了,婚约一旦定下,李家也拿他没办法。办法倒有一个,那便是沈丹墨的表哥,上一科武状元,如今把守边关的樊英。樊家其实早就有意成这门亲,只是因为沈丹墨一再推托,才弄到现在还是没法定。事到如今,沈丹墨也别无办法了。

沈大人当下连夜去找樊父,后半夜回来,却只有更加沮丧。谁也没有想到,在这节骨眼上,樊父却拒绝了这门亲事。理由是在这个时候建立婚约,一旦让李太师得知,樊家将永无宁日。而樊英在樊父的威严下,只有沉默。

一家人陷入了惊慌,在惊慌中等来了第二天的黎明。不出所料,一大早,李太师的聘礼便送到了沈家。这一次非同小可,李太师竟然亲自陪同儿子上门提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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